臺大急診交流記(三)：《救護車出勤》
手機螢幕正顯示現時為下午七時二十五分，我們在消防局休息室已經坐上個多小時了。
「這裡的電視機跟空調通通失靈，警報器該不會也壞掉吧？」
「不會吧？可是週五晚上應該比較忙碌才對......」
「欸！他們剛才說鐘聲只會響一下，是像現在這樣嗎？」
「先跑下去再說吧！」
一聽到那短促的警報鐘聲，我們都不敢有半分怠慢，帶上輕便行裝隨即拔腿就跑，匆匆越過兩層高的昏暗梯級，再橫衝直撞地跳進車廂後座，門才剛剛關上，車子就急不及待地開動了。
響起警號，亮起閃燈，窗外街景迅速倒退，你不在他方，卻身處長嘯與亂光的來源，一輛全速疾駛的救護車。
隨車出勤是急診選修科的課程之一，我們每人獲分派一件網布反光衣，海軍藍的背心外套上印有「救護技術員」的標記，這樣我們就能冒充成EMT(Emergency Medical Technican)的一員，魚目混珠地參與行動了。
首次登上救護車，我自然把握時機掃視四周。駕駛室後方是一個被壓縮的神秘空間，狹小侷促，卻又載滿一室齊全的設備。
置中的擔架床上擺放了幾個紅色大袋，分別是急救包、電擊器與氧氣筒，左邊車身接駁著氧氣供應，相鄰的一列組合櫃設有大大小小的抽屜，按氣道(Airway)、呼吸(Breathing)及血液循環(Circulation)等分類，井然有序地安放好各樣醫療用品。
我們並排坐在右方的長椅上，抓緊了扶手，於搖晃不定的車廂裡戴好口罩與手套，等待第一項出勤任務。
一名中年男子突然失去知覺，在公車站旁攤倒地上，四肢曾現抽搐徵狀。
救護車駛近路邊停靠在一旁，剛才負責導航的司機也瞬間化成救護員，二人手提著急救包跑到男子身旁，一邊聽途人簡述情形，一邊默契十足地開始評估狀況。檢查呼吸與脈搏，將充氣袖帶圈上病人手臂，把探頭指套夾在病人指端，採集微量的血沾在血糖試紙上，再把各組讀數準確地記錄下來。
如果說急診室是醫院的最前線，那麼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救護人員其實站得更前，要及時為病人進行評估、急救與監察，也肩負著院前把關的責任，實在功不可沒。
檢查期間，病人逐漸恢復了意識，雖然他的神智仍未完全清醒，但簡短對答間已透露出一絲線索——他自知有癲癇症病史，卻一直拒絕服藥。
經過一輪勸喻，他最終同意接受送院治理，此時，流動擔架床順著軌道滑下，著地那刻卻變成了一張輪椅，待他坐穩，背板重新躺平，我們為他扣上幾條橫跨的安全帶，便合力將床架推回車上。
到達鄰近醫院急診室後，他似乎已經完全甦醒過來，並一如以往諱疾忌醫，竟決定自行簽紙立即出院，完全罔顧自身的安危。到後來，一早一晚的兩次出勤體驗結束後，我才發現他不是唯一的一個，有更多病人根本連救護車也不願意上呢。
徒勞無功嗎？我倒不覺得是。說不定到了下一次病發，他們便會珍惜求醫的機會，我們不願意錯過任何病人。只要有任何求助，救護員還是會不遺餘力地趕來援救，縱使抵達後發現傷者已經不知所終，縱使常常遇到狼來了的濫用個案，縱使某些不幸的病人等不及就離世了......
日復日，年復年，響起了警號，亮起了閃燈，窗外街景迅速倒退，你不在他方，卻身處長嘯與亂光的來源，一輛全速疾駛的救護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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